——关于网络监督与网络整合

田建模

　　敲着键盘，忽然想到一句古语：“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恢恢，广阔无垠状。疏，指貌似松弛，实乃严密，无可逃遁也。冥冥中天道、公理与世事交织，这便有了所谓“因果”。人世如网，网眼张翕中，演绎出因缘际会，善恶万象，及种种现世报应。“天网”一语，老子参悟之虚拟。时隔数千年，今日竟然得以印证——体验风靡全球之Internet，使人领悟老子所言非虚。

网络的夏天

　　Internet，亦即“互联网”，它在我国，起于“青苹之末”，演变成了狂澜巨飚，只不过十来年光景。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统计报告1998年7月，我国上网人数为117.5万，到2008年6月底，网民数量达到了2.53亿，首次大幅度超过美国，网民规模跃居世界第一位。——看看，如此爆炸式增长，能不叫人惊讶，能不郑重对待么？　　

　　互联网能有今日，来得并不容易。十年前，它入世不久，便遭遇种种非议和重重阻力：指责网络游戏误了孩子，指责网上色情泛滥，指责语言不规范，指责言论出格影响社会稳定，指责信息虚假报导不实，指责“马甲”（id，多个网名）太假要求“实名”，指责“人肉搜索”侵犯隐私，等等。不仅如此，有人还因为网上留言而锒铛入狱——只因批评了县委书记。网络问题固然不少，有的在改，有的在议。凡事皆有利弊，我们总不能把婴儿和污水一起倒掉吧？任何新生事物，都有一个成长过程。重要的是，如何正确对待和引导。网络的十年，正是摸索体验，有修正有规范，方才得以迅猛发展。

　　网络的夏天，它火红，它结果。2008年6月20日，胡锦涛总书记来到人民网“强国论坛”与网民进行交流。他说：“网友们提出的一些建议、意见，我们是非常关注的。我们强调以人为本、执政为民，因此想问题、做决策、办事情，都需要广泛听取人民群众的意见，集中人民群众的智慧。通过互联网来了解民情、汇聚民智，也是一个重要的渠道。”为此，《半月谈》6月25日发表了一篇时评，题目是《互联网加速中国民主政治进程》：“显然，网络已经成为公民参与政治的一个重要途径。然而，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是，一些地方官员还不适应互联网时代的到来，有的对网络民意视而不见，有的甚至动辄以行政手段强行压制一些网络言论………胡锦涛总书记此次与网民在线交流，为中国各级官员作出了表率。今后，将会有越来越多的官员利用互联网，了解民意，汇集民智，从而更进一步推动中共执政能力提升，执政风格开放，加速中国民主政治进程。”最近召开的“两会”，便很能说明问题。两会论坛主帖《我有问题问总理》，数百万网民通过各大网站，表达了自己的心声：有提问，有建议，有揭露，有求助。网民们议政之热烈，真乃旷古空前。但问题也随之而来，总理能看得过来吗？民意声声，网议鼎沸，得要梳理筛选，并对口落实——也就是说，需要设置专务，与网络联手，一同来协调办理。

民心可用话“监督”

　　互联网是个虚拟世界，虚拟意味空隐。网民弃实而就虚，披“马甲”隐身上阵，既神秘也好玩。网上有许多人气聚焦点，论坛、博客、QQ群、聊天室便是。每日上亿的帖子叠起层层高楼，有原创，有转帖，有灌水，更多是形形色色跟帖。于芜杂琐碎中不乏真情实感与真知灼见，激发出共识共鸣，吸引眼球与跟帖。网上能人济济，智者解惑启蒙，学人说古评今，大侠急公好义，不平者嫉恶如仇。“马甲”们在网上恣意发挥，争论不休。但当他们的兴趣，从打口水仗或玩游戏，转移到了社会问题；当世事的不公不正，激发出了不平愤慨，此时，若有人爆出了贪赃“老虎”，或枉法渎职等劣迹，“马甲”们便停止内讧。他们确定靶子，搜索证据，一时间，群情汹汹，各地网友纷起响应，电视报刊跟进报导，当事人想要不出名都难。　　

　　网民们出入论坛，大多有几件换穿的“马甲”，此中颇有侠肝义胆，勇当愣头青之人——敢打“虎”，敢缚贪。网络势众：俗话说“众怒难犯”，两亿网民若是得理不饶，一人一口，怕是也要淹个半死。网络曝光：贪官最怕暴露，曝光等于昭告天下，故曰见光就死；网络迅疾：挟现代科技之利器，轻松点击，信息传递或搜索瞬间可达，阻隔与封闭难矣哉；网络互动：一大平台，连接亿万远程终端，声讯、文字、图片及映像一应俱全，牵手合作不是问题。以上几大优势，再加上杀手锏——照妖伏魔的搜索引擎，使网络监督威力大增，举例来说吧：网民穷追猛打下，陕西华南虎造假案原形毕露；网民怒揭西丰县委书记张志国；网民智揪天价烟局长周久耕（有官员谈起周久耕事件时感慨说：“网络太厉害！”）网民从一张遗落的单据上，捅出了某市公务出国考察团的猫腻；网民发帖《强悍：史上最牛的处级官员别墅群》，迅即拢聚人气７万，信阳市国土资源局局长熊传明因此被免职。去年9月11日，三鹿毒奶事件爆发，但早在去年6月，就有网友在国家质检总局网站投诉三鹿奶粉，但一如石沉大海。徐州儿童医院外科医生冯某，7月24日，在网上发表题为《是不是奶粉有问题？为什么婴幼儿肾结石肾衰会爆发出现？》的博文，质疑病源为三鹿奶粉。案发之前，类似的网上揭露从未停息过。可业界与官方却充耳不闻。出事前一个月，中央电视台《每周质量报告》还为它吹嘘：“三鹿奶粉经过1100道检测关，所有不合格的牛奶，都被喂了猪……”荒唐一至于此，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以上只是信手拈来的几例。网络为有关部门提供了众多难得的线索，而网上反贪腐之风刮得如此强劲，也足以说明民心之可用！但毋庸讳言，网上反腐也存在明显缺陷：网络如沙，松散无序，网民们随兴而为，炒爆了的只是个案，许多的揭发申诉，因没有设置网上专管，往往被忽视而自生自灭。

再上层楼须整合

　　有人说“2008是网络反腐高涨之年”。其实事情并不很乐观。民心固然可用，但须得关注与扶持。我们不能只看到爆出的那些喧闹案件，而忽略了网上更多的揭露、申告和求助，他们并未得到应有的帮助，而在冷漠与压抑中悄悄消失。许多对现况深为失望的人，对互联网抱有企望。网络用“马甲”隐身，可诉说自己的遭遇和不满。如果网络也使他们失落，如果久久不能讨到“说法”，如果怨恨之气不能宣泄释放，那么，最终压力超限，怨气将化为戾气，从而轰然爆发——不久前上海杨佳袭警案便是典型一例，杨佳说过这样一句话：“你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给你一个说法。”教训足够惨痛。它告诫我们：切不可忽视民众的申诉、上告和“讨说法”——它们既是“民声”，也是一种“警讯”，而我们却常常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本文愿作提示：网上有警讯，我们理应聆听，并有所警觉。

　　网络反腐有其轰轰烈烈的功效，但诚如上述，也难掩其散乱与缺失。“网络监督”要善于谋划，勤做实事。网络的优势是人气拢聚，是人才济济，网络的弱项是松散无序，是随兴而为。我写过一篇关于监督的文章，提到监督有种种，提到监督应形成“合力”。“网络监督”是前所未见的新事物，不应孤军作战，须得有依托有整合方能达到目的。这里，我把不成熟的想法简述于下，供有心人研究参考。

一、由地区（市）纪委牵头，监察局负责，下设网络反贪渎监察组。日常工作包括：1、检收审核网民申诉或举报材料，并与之联系。2、经审查合议，签署意见，将材料分门别类，或转送相关部门处理，或存档备件，或作为废件。（对举报人要有认真回复。）3、关注并收集网上申告帖子；在重点网站作不定期的宣传，突出典型事例。4、对转送交办之申告材料，监察组有责任过问，并督促办理。5、制定并公布反贪渎监察问责条例，如有失职，可向监察局或纪委告发。

二、监察部门与各门户网站联手合作：网站开设监察互动室，再分设若干密码小箱，作为各地区网民反映申告及互动之用。

三、在网站监察互动室张贴告示：公布反贪渎监察组职责，问责条例；申告人权利义务及须知事项，等等。

四、申告人如有顾虑，可用化名或网名，但应提供联络方式。公布奖惩细则，立功受奖，诬告受罚。

“合力”的内涵可放大来看，也可借力于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民主党派人士、社会团体，互补短长，有效配合，使之形成网内外“全民监督”、“全民合作”之强大阵势。

　　再上层楼须整合——整是调整、改善，合是合作、合力。网络包罗万象，这里主要指言论和信息（帖子）发布。网络的庞大难以管理，而散乱也造成无序。但各界别或机构组织，网上都能找到对应的关系。此议可否一试？倘有可取，则按界别区块之不同，试用于文教、民政、医卫、环保等领域，各自在门户网站（那里人气旺，影响大）设置互动室，倾听民众投诉申告，搜集意见建议。既可充分发挥网络的优势与积极性，也可借整合以推动，变无序为有序，变混沌一锅为条块清晰，使民众在网上申告有门可入。政府一旦与网络联手，将协同解决难题，为社会公平正义，为人心稳定及乱象消弭，作出重要贡献，从而也促使互联网更大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