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莫洛短诗选》
龙彼德
诗是什么?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但在这一点上却越来越趋向一致。即诗不仅仅是青年人的事业,更是一种成熟的体验,是一种闪光的智慧,是一种审美的人生。读了老诗人莫洛的《莫洛短诗选》(中英对照,银河出版社2004年3月版),我更加深了这一认识。
莫洛,原名马骅,1916年生于浙江温州市。抗战时期,主编过《暴风雨诗刊》、《战时商人》、浙江日报副刊《江风》、《文艺新村》等。解放后,曾先后在浙江师范学院、杭州大学任教。主要作品有诗集《叛乱的法西斯》、散文诗集《大爱者的祝福》、散文集《生命树》、文艺传记《陨落的星辰》等。曾担任过民进温州市委会主委。
面对莫洛老人的诗,恰似面对积雪复顶的雪山,在长时间的敬仰与肃穆后,我只找到圣洁、睿智、优美这三个词。
圣洁。是指诗如见人,人见其志,志显其格,给人的是心胸的宽敞、灵魂的纯净和道德的完善。如《圣者》:“‘把地狱的门叩开,放冤魂出来!’/这人说着,高擎火把进去,/把地狱每个角落照亮。”然而,“冤魂出来,/火把熄了,/他却被关在里面。”这与“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普渡众生的佛教宗旨不是极其相似吗?诗人充分肯定并热情赞美这种自我牺牲的精神:“有人双手合十,/低声赞道:/‘善哉,圣者!’”《四行诗四首》,可谓诗人的“夫子自道”。“宁愿让自己满身生锈,/决不对白纸说半句谎话”这是笔的性格,也是诗人的性格,在商品经济的时代尤其难能可贵。“塞外的风拍着翼子过来,/你就想仿效飞鸟的翻腾”这是沙漠的愿望,也是诗人的愿望,从中不难看出“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英姿。“倦侣的远客匆匆过去了,/留下的寂寞也就是安慰”这是渡船的态度,也是诗人的态度,只作奉献不求报偿,在加强对未成年人的教育时更应如此。“即使生命有一天终于枯涸,/心总是永远朝向大海的呵!”这是溪流的品格,也是诗人的品格,那种轩昂的气宇,那种博大的胸怀,是一般人难以企及,也是一般人应该仿效的。
睿智,是指诗的构思巧妙,诗的表达聪明。如《吹笛的老人》:“他吹不出美丽的预言,/只吹出麦秸上尖尖的芒刺。”便是以平凡始,以智慧终。这首诗以“收获过的苍白的麦田,/瘫痪着在聆听吹笛人的笛声”,勾勒出一幅美丽的风景画,也呈现了一幅生动的世态图。人物形象与环境描写两相融合,朴实、自然,却让人感慨万千。
莫洛的诗富于哲理,但他不是直露地宣传哲理,而是将哲理融入诗情之中,让人在感染中接受。如《深巷》,写的是人生,却着眼于一只草鞋:“阳光淡淡照着,/拐角处一只丢弃的破草鞋,/给映出久远年代零乱的脚印”这是诗的细节,一切尽在这不言的细节中,胜过了千言万语。《静夜抒怀》,写“夜半披衣起来,/诗魂正欲与我对话。”场景的生动体现了感情的生动,带动读者与诗人一起思索:“去的已去,来的将来……”。“猛听得有呼唤英雄的名字,/抬头却只见一片溟茫。”随着这一转折,同时得出结论:“公正的时间,/默默在刻写人的历史。”除了智性的启迪,还有岁月的丰盈、生命的成熟。
优美,是指诗的感触细微,诗的韵味深长。莫洛不卖弄知识,也不玩弄技巧,但给人的知识却十分丰富,技巧十分高明,再一次印证了:无技巧乃是最高的技巧。如《寂寞》与《静》都是写倾听,但表现手法迥异。《寂寞》,是于无声处见有声:“枯枝挑着的月亮都朦胧/风走过草野也无声//灯花暗紫了还懒得萎落/案头的书页染上了灰尘//看得太久,天星都大如太阳/我想谛听,户外榆树有否呼吸的声音”视觉与听觉交错,有夸张也有拟人;《静》是于有声中听无声:“我听到——/阳光在窗纸上移动的声音/尘屑从天花板上落地的声音/血液在血管里淌流的声音/心脏象一面铜鼓/有韵律地在胸窝里捶响的声音/思想的轮轴/在脑神经上转动的声音/一根一根乌亮的细发/在头盖上悄悄伸长的声音/以及在我的身体上/那些旧细胞向新细胞告别的声音”几乎都是听觉,意象组合新美而有层次,富于想象力。二诗相较,《静》更胜于《寂寞》。
短诗选中还有5首散文诗,以散文的形式显诗的特质,都是不错的佳作,我尤其欣赏《闯入者》与《祖国》二首,前者表现了生存的两难,后者倾诉了爱国的情愫,也是中国知识分子人格的写照。莫洛的诗,都是写在“绿叶”上的,也是写在生命上的。我衷心地祝愿莫洛生命之树常青,诗歌之花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