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强峰

    抗战时期，有一支活跃在华中、华南地区宣传抗日的国民党“教育部巡回戏剧教育队”，“该队于民国27年在汉口成立，遍经鄂、湘、赣、皖、浙、闽、粤7省37县市、26乡镇，公演过331次，演出剧本为65种。不过他们的工作并不专侧重演出，而在培养戏剧干部。总计该队先后办了各种戏剧训练班14期，毕业生937人，如果把这些人的力量充分发挥出来，其效能是很大的。”（见漓江出版社《西南剧展》一书）该队队长即为解放后加入了中国民主促进会的宁波鄞县人曾鲁（又名也鲁）先生。本文着重叙述该队当时在江西赣州的活动。

    奉命长驻赣州

    1940年的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剧教队到了赣州专区南端、邻近广东大庾岭的龙南县，为矿工慰问演出。上校队长曾也鲁踏进龙南县府大门，远见两人坐在一条长凳上谈话，其中一人五短身材，身穿蓝布中山装，双手拿着两只布鞋拍灰，然后穿上鞋子。此人正是蒋经国专员，一旁坐的是龙南县县长。见面后，曾队长感到蒋专员平易近人，三人一起谈笑风生。在交谈中，蒋经国提出希望剧教队到赣州演出。不久，剧教队接到赣州妇女会的正式邀请，来到了赣州。

    当时，蒋经国正在准备召开江西省第四行政区行政会议，他请曾也鲁编一个戏，准备在行政会议闭幕式的晚会上演出，内容以宣传新赣南“四有”（人人有饭吃，人人有屋住，人人有衣穿，人人有书读）建设方针为中心，并声明要亲自登台演出。曾也鲁考虑到专员应演主角，又不能背台词，就编写了一个独出一格的四幕活报剧。这个活报剧没有剧本，只有提纲，排演时事先向演员说明故事内容、角色任务与相互关系，要求演员象演文明戏一样，善于临场发挥。曾也鲁自任导演，他用对比手法，将舞台一分为二，一边表演旧赣南，一边表演新赣南，以灯光淡入、淡出表示时间变迁，中场间不闭幕。在两个表演区前各置一条灯槽，以灯光字幕介绍剧情。蒋经国扮演保长，他头戴苏式黑皮帽，身穿灰布制服，讲的是奉化官话，临场自己还插入一首歌，是用《打倒列强》的调子唱的：“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脑袋，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这场晚会盛况空前，新赣南礼堂掌声雷动。

    因演出效果很好，蒋经国非常高兴，第二天晚上请剧教队全体队员到他家吃饭，专员夫人蒋方良出来招待。饭后，蒋经国夫妇打开留声机，双双跳俄罗斯舞助兴。过了一段时间，有人来通知曾也鲁，专员要来剧教队吃饭。曾队长得知后心想，蒋经国一般不上门吃饭，有好多人想请还请不到，这实在难得，但这里又没有高级厨师，如何表示热烈欢迎呢？于是，就吩咐队里的福建画家陈庭诗在白绫纸上画了红梅，作为请柬送给专员；同时，大家扎了一盏大彩灯，上书“欢迎我们的朋友蒋经国夫妇”，悬在门上。那天晚上，专员夫妇兴致勃勃来到队里，和全体剧教队员一起坐在长板凳上用餐，饭后，蒋经国饶有兴趣地在曾也鲁特地用宣纸裱起来的精致的纪念册上题字留念，夫人蒋方良也签了名。

    蒋经国的专员公署原设有“公仆剧团”，剧教队来赣州后，就下令把原剧团撤销了。蒋专员与曾队长经常在一起，两人谈话非常投机。有一次，蒋经国对曾也鲁说，希望剧教队留在赣州。曾队长表示，本人愿意，但剧教队服从教育部领导。没多久，剧教队接到教育部电令：长驻赣州，协助建设新赣南。从此，该队在赣州一驻三年多，直到1945年元月赣州沦陷时撤退。

    宣传抗日为主

    剧教队的主要任务是以话剧演出来宣传抗日。在来赣州前，没有固定剧场，只能巡回各地，露天演出。通常先在开幕前唱《义勇军进行曲》、《大刀进行曲》、《游击队之歌》等抗日歌曲，然后演几场短小的独幕剧，如《壮丁》、《三江好》、《放下你的鞭子》、《人命贩子》、《王大嫂》、《最后一计》等。到赣州后，因转为剧场演出，独幕剧转为大型的多幕剧。剧本有现代的，有古装的，也有西洋的；内容多为抗日的，也有反封建的。舞台装置也逐步正规化了。如演古装剧《天国春秋》和《李秀成之死》，由著名画家卢世侯（后在香港）精心设计并指导制作舞台道具和服装，由灯光大师伦白明（后在北京人民艺术剧院）负责灯光。演俄罗斯名剧《大雷雨》时，由著名导演王光乃和赵越分任正、副导演，并特请蒋方良担任演出顾问，该剧的服装、道具、布景均由蒋夫人指导制作。如按俄国人的习惯，在窗台上放三盆花；剧中卡杰林娜半夜出走，其夫奇虹手提一面是红色、一面是绿色的俄式方形玻璃灯去寻找。剧中的舞蹈也由蒋夫人排练。

    蒋经国为培训干部，常办冬令营、夏令营。有一次，专员嘱曾也鲁排一个戏，在冬令营结业晚会上演出，又说要亲自演一角色。曾也鲁动手编写了四幕话剧《国旗飘飘》，剧情是描写某县被日军包围，该县县长与军民万众一心，誓守孤城，国旗始终飘扬在城楼上。曾队长又自任导演，请蒋专员扮演剧中主人公——县长。在排演中，蒋经国一切听从调动，与导演配合得很好。当时有人说“蒋经国在赣州时，唯有曾也鲁能指挥得动他”。演出时，场上县长夫人中弹倒地，扮演县长的蒋经国悲伤地扑在夫人身上，他义愤填膺，慷慨陈词，台下观众群情激昂，收到了事先意想不到的效果，一时在赣州城中传为佳话。

    此外，为配合宣传“四有”，曾也鲁写了《说赣南》连环画词、漫画家陆志庠用大幅布画成的连环画在街头展览，木刻家荒烟每日刻一幅版画在赣州报纸上刊登。蒋经国禁吸鸦片，要剧教队协助做宣传工作，曾也鲁编写了林则徐虎门禁烟历史连环画的解说词，由国画家卢世侯用宣纸画了三十多幅，裱好后悬挂在赣州最大的一家百货商店内展览。这些画曾吸引了很多观众，收到了良好的宣传效果。直到抗战胜利后，剧教队到了杭州后解散，曾也鲁将这些画送给西湖博物馆（现杭州博物馆）收藏。

    播下艺术种子

    剧教队在赣州的活动，宣传了抗日，丰富了战争年代的人民文化生活，提高了观众的艺术欣赏水平，除此之外，还为培养戏剧等多种艺术人才作出了贡献。

    当时，蒋经国要开办一个艺术人员训练班，这一要求正好与剧教队的任务相合。于是，蒋经国自任“赣南艺术人员训练班”的班主任，曾也鲁任副班主任兼教务长，下设三个系。戏剧系由赵越负责，任课教师王光乃、殷振家、伦白明等；音乐系由程懋筠负责，任课教师张永桢、薛其逢、李元庆、缪天瑞等；绘画系由张乐平、荒烟负责，任课教师徐枫、卢世侯等。学员由各县选送，三个班的学员共一百多人。三个月后，在新赣南大礼堂举行结业话剧演出和音乐晚会，在新赣南博物馆举办“学员绘画展览”，均获广大观众好评。此后，这些学员为艺术工作的开展发挥了积极作用。后北京劳动人民文化宫著名音乐指挥王瑛、龙南，著名画家钟龙璇，原赣州市东河剧团导演胡屏等人都是当时的训练班学员。

    在蒋经国的支持下，剧教队的活动取得了很大的成功，赣州的话剧运动也随之普遍开展起来。国立幼稚师范、国立十九中学、东南高商、正气中学、联立中学、赣县中学、赣县女中等学校都有业余剧团（社）。剧教队经常派员深入基层，协助组织和辅导业余剧团（社）演出话剧。例如：民教馆业余剧团演出了《重庆屋檐下》、《小黑子》、《哑妻》、《复仇》等；由三青团成立的青年业余剧社演出了《结婚进行曲》、《军九三千万》、《黑地狱》等；由上饶海关和银行联合成立的“三三剧社”演出了《蠢货》、《雾重庆》等；赣州专员公署业余剧团演出了《国旗飘扬》；国民党赣县县党部业余剧团演出了《亲与仇》；赣南税务所演出了《沉渊》、《夜光环》等。此外，剧教队还协助赣州的业余作者创作了四幕话剧《繁菌》，剧情是描写一个公务人员犯贪污罪而被逮捕法办，后由剧教队演出，颇得观众好评。

注：

    曾也鲁，宁波鄞县（鄞州区）钟公庙桑园人。1934年毕业于江苏省立教育学院。毕业后曾在浙江宁波任浙江省第四学区社会教育辅导员、山东益都任山东省第二民教辅导区社会教育辅导员，1938年至1946年任国民党教育部戏剧教育队队长，1947年始在杭州从事戏剧和艺术工作。解放后任中学教师、教导主任，1956年加入中国民主促进会，1958年被错划为“右派”，1979年恢复工作，在甘肃轮胎厂任工会干部。1980年退休回乡，后为离休干部。1993年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