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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光一日

章玉安

1011,是日本国富山县立福光高等学校校庆。这是一所省立普通高级中学(日本的行政建制是“县”相当于我国的省,“市”相当于我国的县)。早在1983年,经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的廖承志先生介绍,该校所在地富山县南砺市与我国浙江绍兴结为友好城市,该校则于1995年与绍兴稽山高级中学结为友好学校。作为国际友好城市和友好学校的代表,我等此番应邀来到日本,出席福光高校创立50周年庆祝活动。

庆典在福光高校第一体育馆举行。当我们被当作贵宾由伊藤敏幸校长亲自引入会场时,乐队高奏迎宾曲,全体师生和与会宾朋包括富山县知事(最高行政长官)、县议会议长、县教育委员会委员长和南砺市市长、市议会议长、市教育委员会委员长以及福光町主要行政官员热烈鼓掌欢迎。会场布置显得朴素而庄严。主席台正中悬挂着日本国旗和大会会标,左侧竖立着福光高校校旗,右侧摆放着青松。台上不设座席,只设一个讲席,莅会的贵宾们,无论上级领导、地方官员还是历任校长、校友乡贤,统统都在台下来宾席就座,无一例外。这样的安排与我们国内校庆活动中上级领导和地方官员必登上主席台并在前排就座的惯例迥异,幸好我们一行并无此等首长或大员,否则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可能会感到“水土不服”。但我以为这样的安排,恰是体现了这个国度里人们对于至高无上的国旗和校旗的敬畏与自觉,并相信这乃是一种定则和常态,而非福光高校刻意为之。

上午10点钟,庆祝大会开始。典礼之盛大隆重是可想而知的,而其过程之明快简捷则堪称经典。在全体起立齐唱日本国歌之后,首先是校长致辞,接着依次是富山县知事、县议长、县教育委员长和我友好代表团团长致贺词,然后是校学生会会长和当地纪念事业协赞会会长发言,中间还穿插介绍来宾、宣读贺电贺信和递交献礼目录,前后不过一个小时而礼成。没有繁复之礼,没有浮华之举,一切都显得简朴平实而大气。特别是几位官员的讲话极为精要,没有一句废话赘言。石井隆一知事、四方正治议长、八木近直委员长的致辞,译成中文都只有十二三个句子。若是在我们国内,恐怕给某领导讲话当个开头还嫌不够。日本人素以办事讲求务实和高效著称于世,今天福光高校庆典活动是一个生动的例证。

庆祝大会结束时全体齐唱《福光高校校歌》。这无疑是一场声情并茂的真正意义上的大合唱。在学生铜管乐队的伴奏下,全校师生个个引吭高歌,而且神采飞扬,歌声和目光中充满乐观、自信和豪迈。特别令人感动的是来宾席上那些银发皓首的历任老校长和历届老校友们,也都和着节拍,与全校师生一起放声歌唱,而且显得那样投入,那样虔敬。在日本,甚至在富山县或者南砺市,福光高校算不上是名牌学校,但目睹此刻福光几代师生同声高唱同一首歌的情景,你不能不相信他们是何等深爱着自己的母校,深爱着自己的青春和生命。我看到年过半百的南砺市友好交流会会长山边美嗣女士唱歌时眼里分明闪动着泪光。我不能断定山边会长曾经肄业于福光高校,可以肯定的是,此时此刻她的心灵密码已然被一种永恒的东西有力地触发了。

中午,我们被安排在校长室里,和下午还要参加活动的其他来宾一起吃快餐,从市长、议长、教育委员长,到历任和现任校长无一例外。伊藤校长忙得甚至来不及换衣服,穿着上午主持庆典时穿的那身燕尾服,在几案上捧着饭盒扒饭,那样子显得有些滑稽,中途还因为有事又几度放下饭盒,出出进进三四回方才用餐完毕。

在校长室里,我看到一份介绍福光高校历史和现状的文件。其中“教职员构成情况”栏载,学校设校长一名,教头两名,其中一人负责教务和教师进修,另一人负责学生指导和总务,其他则都是教师和职员,不存在什么校级领导和中层干部,也不存在专门为校长服务的办公室或其他名目的科室。校长室就设在一楼,进入学校便首当其冲,可见校长实际上处于学校一线。这样的人员构成和机构设置情况,与我们国内学校实在相去甚远。

午后,我们在永井清老师陪同下参观校容校貌。福光高校规模不大,仅有三个年级9个班,校舍也不大,仅有一幢四层高的U字形连体教学楼。若以我们国内的办学标准衡量之,某些方面或许还未能“达标”。但就是这样一所只有300多名学生和40多名教职员的普通高中,其体育设施除了一个大操场之外,还有两个体育馆和一个尚武馆。永老师告诉我们,在日本学校,被视为优秀学生的,不是考场上的佼佼者,而是运动场上的强者,谁足球踢得好,棒球打得好,或者武术出众,谁就会受到追捧。福光高校的特色之一就是群众体育出色,该校规模不大,却拥有10支可以拿得出手的体育运动队,其中有全省唯一的射击队和每年远赴中国访问的桌球(乒乓球)队,女子武术队则曾在全国比赛大会中获得优胜。

我们在参观中还发现,全校教师都集中在一间教室大小的房里办公,就是教头也没有单独的办公室,里面还要辟出一小块地方用作文印室,显得有些拥挤。这幢连体楼虽不算太大,给全校9个班级使用应该是绰绰有余的,这么多房子都派什么用场了呢?永老师说,在学校里学生高于一切,校舍全部用于教学,除了各班教室和各种专用教室,其他地方都优先分配给学生作自修室和开展各种实习活动、课外活动用了,教师办公室就只能挤一点了。怪不得午间我们这些来客竟没地方用餐,只好临时在伊藤校长的办公室里将就一下。这在我们国内学校也是无法想象的。

下午,我们参加由南砺市日中友好教育会主持的中日绍兴和福光两校友好交流会。和上午的庆祝大会不同,下午的交流会带有联欢性质,显得较为宽松。主宾双方主要人员悉数登台亮相,并发表演说,随后双方派出人员表演文艺节目。日本师生表演的全是些本土民族歌舞,无一“舶来品”。其中《舂年糕》这个节目,所表现的情节与我国江南民俗十分相似,引得我们不禁兴起,上台和日本师生互动了一番。

晚上应邀出席由福光高校同窗会(即校友会)发起和主持的校庆宴会。宴会假座福光中央会馆大厅举行,规模不算太大,总共11桌,每桌10人,与宴的都是福光校友和在职教员。宴间气氛十分热烈,彼此频频举杯邀饮甚殷,并不断有人自告奋勇,上前即兴发表祝赞之辞,祝赞之不足,又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其状可谓放浪形骇,如痴如醉,却也始终未曾发现饕餮无度以至于忘乎所以者。

此次在福光与宴,最让我大开眼界者有二。一是宴会上各餐桌桌牌标志颇为独特,皆以美木嘉禾为名,其11桌分别以梅、松、竹、菊、兰、荻、藤、桃、椿、樱、桔冠名(我等被安排在“松”之桌),凡入席者还可获得一张印制精美的“座席图”以为纪念。二是宴前我在宴会厅入口分明看到有专人收取并登记各与宴人员递交的钱钞,询之翻译,原来是须自掏腰包付费就餐,乃知除了我们一行外,此宴无一白食者。

福光一日,让我对日本的学校教育以及这个民族的文化有了若干较感性的了解和较深切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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