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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的“吃”

巫少飞

大过年的,味觉只适应嗜辣、抽烟的我要写一饮食文章,的确有些难。像“八卦田中看菜花”一样,近日乱翻闲书,得饮食趣话几则,供朋友一哂。

集饮食文化大观的应是《红楼梦》,按通常的计算,《红楼梦》中涉及宴会的描写就达20余次。有人比较过金庸和曹雪芹在文中描写的菜,得出结论是金庸只在饮食文化的脂肪中搔痒。当然,人们最难理解的是,曹雪芹居然是在“举家食粥酒常赊”的情境下,写下其丰富的菜系、菜肴。

因“吃”丢官的是唐代的薛令之,他每天吃得是苜蓿,那在唐代差不多是喂驴的饲料。薛因此满腹牢骚,写一首诗,其中有两句是:“盘中何所有?苜蓿长阑干。”唐中宗看后说,既然在这里吃不好,那就另找饭铺吧。薛令之好好的就因为吃不惯苜蓿居然丢了官。可是,宋代苏东坡吸取薛令之的教训也没用,东坡很喜欢吃苜蓿,仍然被贬至琼州。

最旷达的应是金圣叹,临刑前,金圣叹曾写信给儿子:“字谕大儿知悉,花生米与豆腐干同嚼,有火腿滋味。”当刽子手砍了金圣叹的头后,掰开他的手一看,金圣叹手中竟写着两个字:“痛快!”

亡国之吃的一定是明末,明末是一个道德沦丧的堕落时代,太多的人在“食色”中沉溺。举一例子:“明季四公子”之一的冒辟疆有一回在水绘园请客,由一厨娘主持,厨娘说,席有三等,你是吃第几等?冒辟疆点了二等。但当冒辟疆赶到厨房时,吓坏了!原来厨娘叫了约百十人,取了三百只羊,每只仅割下唇肉一点,其它全扔掉。冒辟疆大惊:“你这算是干啥?”厨娘说:“羊肉上的美味精华,全集中在嘴唇上,其它地方既腥且臊,不足用也。”这种酒席,我们一辈子也享受不到,但其“精彩”的场面,和明末亡国的速度是成正比例的。

本来“青菜烧豆腐,日子照样过”,寻常百姓家的豆腐,被袁枚一写,立马成了王榭堂前燕了。你看那篇著名的《程立万豆腐》:

“乾隆廿三年,同金寿门在扬州程立万家食煎豆腐,精绝无双。其豆腐两面黄干,无丝毫卤汁,微有蛼螯鲜味;然盘中并无蛼螯及他杂物也。次日告查宣门。查曰:‘我能之,我当特请。’已而,同杭堇浦同食于查家;则上箸大笑,乃纯是鸡雀脑为之,并非真豆腐,肥腻难耐矣。其费十倍于程,而味远不及也。惜其时,余以妹丧急归,不及向程求方。程逾年亡,至今悔之,仍存其名,以俟再访。”

文中的“蛼螯”是一种蛤类。壳紫色,如玉有斑点,肉可食。而“金寿门”就是“扬州八怪”的金农。这绝妙的小品读之像是一款菜肴的悼文。

白菜其实好吃又好看,齐白石曾在一幅画中题到:“牡丹为花之王,荔枝为果之先,独不论白菜为菜之王何也?”老头曾把他的一幅白菜画真的拿到菜场与菜农换。菜农一听,就差点上前用手摸摸齐大师的额头了,心想,这老头子是不是发烧啦。与王羲之换鹅,舒伯特用《摇篮曲》换一碗土豆一样,白石老人用画换白菜的故事都是艺坛的佳话。

最让人心酸的是张贤亮在《绿化树》中描写的一个馍馍,就那一个馍馍,张贤亮居然用了上千字来细节刻划,充分表现了困难时期的饥饿。有一回,我和侄女说高尔基的名言:对知识的求知欲,要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侄女问我,什么叫“饥饿”?我又一阵心酸,因为现在孩子们的胃囊居然已丧失“饥饿”的感觉。

喜爱汪曾祺散文的朋友都知道,汪老从萝卜、干丝、豆腐中品出大量文章。但我看,那种吃法还停留在我乡下奶奶的吃法,和现在人们坐在滚花边的桌布前用餐是有天壤之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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