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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年的民生安乐之音——重读周易藻的《萧山湘湖志》

蔡惠泉

欣逢湘湖兴建900周年,缅怀900年前的萧山县令,赞誉杨时决策组织围筑湘湖的“惠政”。在这个值得纪念的时刻,重读周易藻的《萧山湘湖志》(下简称《湖志》),感慨良多。《湖志》蕴藏了大量的湘湖文化层堆积,是弥足珍贵的文化史料,汇聚、鸣奏的是萧山湘湖900年的民生安乐之音。编撰志书之苦,不可言表。时人颂其盛举,后人尊之为“湘湖之父”。

1925年(民国14年),年逾花甲的邑人周易藻,以知识分子爱家乡的使命感,凭一己之力,完成了九卷本的《萧山湘湖志》,收集、整理、编录了历朝政府为保护、开发湘湖出台的文书档案和湘湖一带的山川村落、人口物产、地形地貌、名胜古迹、湖贤轶事、寺庙庵堂、古墓碑刻和制砖瓦窑等数据资料,以及历代名人、学者的记湖、咏湖诗文。其中《湖志》卷五至卷七收录了“水利之艺文”9篇,“风景之艺文”14篇,“题咏”近300首和“湖贤事迹”一卷——这是人文湘湖历史文化的宝库。本文试就对此三卷中的“艺文”、“题咏”作一番赏析、探讨。

数百年的湘湖诗文蕴含了

数千年的文明信息

咏湖诗文中最热门的历史题材莫过于春秋时期的吴越争战。卧薪尝胆、西施入吴……宋人华镇《城山》诗中“缓报一双文锦鲤,坐归十万水犀军”,轻松、诙谐地描述了越军败守城山,智退夫差吴军的战事。尤其是有明一代,刘基、徐渭、来集之、高启、魏骥、黄九皋、来三聘、孙学思、来日升等25位客居萧山和当地人士留下诗文近百篇。“勾践霸图余马迹,子胥遗恨入江声”(明·来三聘《登越王城城在山椒下有排马声》),“西施故土犹延庙,范蠡扁舟尚著名”(明·来宏振《春日登越王峥》)。沧海桑田,湖光山色,渔猎农耕,红妆箫鼓,湘湖八景和人类的活动,都散落在诗文的字里行间。

历史是一条溯不尽源头的长河。在落后的农耕社会,生产力发展相当缓慢,某地域要成为军事要塞、交通枢纽,须经过非常漫长的历史岁月积淀。2500年前,湘湖一带早已形成的越国大型军港、固陵古城,演绎出越军进退、文种送勾践入吴为奴等事件。由此传递出信息:吴越争战前的数千年,甚至更早,这里已是人烟相对稠密、交通发达的区域了。若干年前出土的跨湖桥独木舟及陶器碎片等文化层堆积,下孙文化遗址,年前发掘的春秋古墓等,皆可佐证。

湘湖文化首先是民本文化

湘湖的缘起是民生水利工程,类同都江堰;它又是一项国家工程,肇始于被朝廷恩准的、造福桑梓的建言献计。

《湖志》卷五首篇《萧山湘湖志略》有记:“湘湖在县西仅二里许,原芜田也。至高阜盛茭芦。两岸皆山。四时遇有连雨,水无所潴,漫散下流。由化乡滨浦、赵墅、五里等村地甚低洼,受其淹没,艰于农事。”水利是农业的命脉,水患是民生大敌。长年受害,民不堪忧。“居民吴氏等具状闻奏,乞筑为湖。”万岁爷体察民情,从谏如流,“宋神宗皇帝可其奏,旨下。”赵宋皇帝的批文下来,但“无贤令不克缮营”!可是,没有德才兼备、出类拔萃的邑令,世纪工程无法启动。

神宗“恩准”是在熙宁年间,他在位18年(1068~1086),历“熙宁”“元丰”两年号。“程门立雪”的杨时任萧山县令是1112年(《萧山县志》1986年出版)。即此项圣旨的照办,起码耽搁了30多年,连皇帝都换人了。所以重新报批:“徽宗时,再请旨。”

杨时犹如850年后的兰考县委书记焦裕禄,他召集当地的父老,耐心听取意见,亲自踏勘湖址:“躬历其所,视山之可依,度地之可圩。相与计议。以山为址,筑土为塘,始成湘湖。”沿湖80余里,湖面积37002亩,约2500万平方米。这是萧山封建社会历史上最浩大的一项民生工程,“与天地齐休”。

《萧山湘湖志略》的作者是明代邑令张懋,他将其“勒石县门”,以示永恒。创业难,守成亦难。后任邑令对此丝毫不敢懈怠:“余忝寄斯邑,躬湖岸,历相其规制踪迹”(张懋《湘湖水利图记》),堂堂县令护湖在第一线。明代重臣魏骥告老还乡,情系湘湖,“添筑堤堰,载柳其上,至今塘障高厚而坚久,皆文靖公之德也”。他还告诫湖民,“邑侯乡父休轻视,圩岸时须督有方”,道出了数百年来护湖工程的复杂与艰辛。

湘湖农耕文明演奏出温馨

和谐的治世之音

刘基笔下,是“湘湖三百里”,环湖68座群峰不夸张。两岸青山,一湖碧水,汀沙雁影,菰蒲渔舟……湖山养育了一方百姓,缔造了萧山清纯的生态环境与祥和的农耕文明。

湖水为百姓带来了勃勃生机。湘湖莼菜是脍炙人口的特产。“湘湖莼菜大于钱,千顷鸥波可放船。一曲竹枝歌未了,水禽飞散夕阳天。”“丝丝如织满湖滨,千里秋风此暮春。着眼细牵千尺练,握拳斜捋数条银。”“沙暖游鱼分队出,林深鸣鸟引雏来。”元朝镏涣,明人来曾奕、丁克振形象生动地再现了湖民收获满湖水产的欢乐,莼菜清新可人。

“遍历吾乡胜,湘湖景更幽。”“青春揽胜泛澄湖,渺渺湖光半有无。千顷寒开双桨雪,万峰晴锁一桥芜。”“澄湖云暗杂莼苕,十里波光一小桥。两岸低山遮不住,越王台直上青宵。”“画桥南渡便天开,夹岸青山迢递来。遥望烟波空阔处,一行白鹭上春台。”清人毛万龄画出的“湘湖云影”图,湖光山色,莼苕满湖,鸣禽翻飞,人欢鱼跃,一派人间仙境。

“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乎诗。”(《诗·大序》)咏湖诗文源源不断地创作,填补、丰富了人们对湘湖精神层面的需求,这是湘湖文化层堆积的关键,折射出由此产生的农耕文明。

900年湘湖衍生出廉政文化、

休闲文化

“衙门才子一蓬烟,种田才子万万年。”这是劳动人民千百年来对他们自己农耕生活的评价。

《湖志》作者系晚清举人,不媚世俗,为人耿直。全书除了鞭笞那两个为谋不义之财、徇私舞弊、残害御史何舜宾的狗官邹鲁和孙姓豪强外,其他主政萧山的县令、县丞和社会贤达,都是饱读诗书、忠君爱国的“民族的脊梁”,尤其是《湖志》中褒奖的杨时、赵善济、顾冲,郭渊明、张懋、魏骥、何舜宾、何竞、毛奇龄和张文瑞、赵鸣鸾等;尤其是他们留下的诗文,主张以牺牲局部利益来造福大众的施政方案,这为还原800年的湖山风貌与变迁,了解科举制度下封建官吏廉政、勤政的故事,提供了绝版的文字指南,是文化建设中不可多得的精神财富。

正邪自古同冰炭。湘湖历史,演绎着忠贞与奸邪较量的道德剧。关于此,就连太平洋彼岸的洋人也出版了专著:《湘湖——九个世纪的中国世事》,萧邦奇(R. Keith Sehoppa)著,叶光庭等译,杭州出版社2005年出版;《九个世纪的悲歌——湘湖地区社会变迁研究》,萧邦奇(R. Keith Sehoppa)著,姜良芹、全先梅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8年出版。

在湘湖的发展史上,为大多数人谋利的主禁一方总是压倒了主垦方的局部要求,由此才延续了惠及百姓的灌溉网,形成了湘湖生态区,产生了萧山休闲文化。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锦绣江山百二重,东南面面着芙蓉。湖光西接严陵濑,地脉东连天柱峰。玉案徘徊云母帐,画船摇曳水中龙。”(黄九皋《登石岩》)青山植被茂盛,湖中鱼虾成群;远处窑烟柱柱,天空鸥鸟飞鸣。徜徉、游曳在蓝天下25平方公里群山、碧水间,衣食无虞,自当是进入了世外桃源。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的寺庙文化和故事传说。明邑令吴淑《游湘湖记》中的僧人步出庙门,飘然有道骨仙气,“望见麋鹿一群,或卧或食于林麓中。时喉吻枯甚,忽一僧披袈裟执手炉,两童子捧茶盒来迎”。据《湖志》记载,湖岸群山间曾建有湖头庙、止水庵、复兴庵、城山寺、勾践寺、崇福杨寺、张神殿、先照寺、湘云寺、莲花庵、关帝庙等佛教场所20余座。明成化元年修建的祭祀杨、赵、顾、郭和魏骥等先贤的德惠祠,尤负盛名。

“德惠祠据净土寺山麓,祠有殿、仪门、外门等,仪门外有池,西有旷地广十亩许,凡祭与太守祠同。”(民国三年《萧山县志稿》)县处级干部享受地市级的祭祀待遇,这是老百姓说了算。“先贤辉弈旧书堂,门对澄湖水满廊。俎豆不离莼荇洁,黍苗时带芰荷香。画甍近桧巢山鼠,绣碣生藤龁野羊。”(清·毛万龄《过杨、魏二公德惠祠》)湖光山色寓幽雅净地,是传播佛教文化的殿堂,湖民们祈求惠政清官的平台。

《湖志》中的咏湖诗文,有关项羽、范增的故事颇具神韵。“压乌山,范亚夫逆知项羽之败,欲掷之以塞乌江者也。江东人以掷为压,故曰压乌。”(清·蔡惟慧《湘湖记》)“上压乌而吊亚夫之灵。”(清·韩绥之《游湘湖记》)“压乌何事浮湘水,度项中年忆范增。英气尚为云浩荡,剑锋犹记石碐嶒。当时举玦嗟何及,此日拔山诚未能。千古青青将不去,杖藜留与后人登。”(明·方以规《压乌山》)“鸿门示玦玉斗碎,项氏焉知眷范增。积怒成云横水泽,遗愁蕴雾蔽山层。会留追信皆名世,闲楚安刘各效能。”(明·黄九皋《压乌山》)觊觎秦始王的宝座,立志“彼可取而代之也”的项羽;楚汉相争,鸿门斗智,逐鹿中原的史事,湘湖也存踪迹。

900年的湘湖映照出900年来各色人群的心态、需求和利益选择,由此而生的争议、事件或平和安乐,或惊心动魄。周易藻是为九乡百姓计虑的:“湖深可测,世变不可测。仆即正告九乡,更望九乡善处之时。”(《湖志·自序》)

可以告慰杨时和周易藻等先人的是,自21世纪以来,湘湖的保护与开发一期、二期工程顺利推进,三期工程正在筹划之中,“湘湖的保护开发要谋千秋业”已成为共识,还湖于民的目标正在逐步实现,建设文明幸福新萧山的执政理念正在得到全面贯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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