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为洁
与混乱的宗教一样,台湾的语言也强烈地反映了这种多族源多文化的特征。
刚来台湾的时候,我很少看电视中的谈话节目,因为听得非常累。虽然他们说的就是普通话,荧屏下打的字幕也是汉字,但就是不明白他们在讨论什么。因为台湾的语言多源进入,非常杂乱,虽同为汉字,但许多用法都是大陆不曾看见过的。
首先,在人名和地名的外语翻译上,大陆和台湾就有很大区别。大陆比较强调发音的相似,而台湾,特别是在译人名时,比较强调与中国人的姓氏相对应。例如美国前总统克林顿,台湾就译为柯林顿,因为汉姓中有柯姓而没有克姓(即使有也是一个极小的姓,不如柯姓普遍)。因此,台湾媒体中出现的一些新闻人物的名字,即使是你很熟悉的,你一下子都会反映不过来。如布什译为布希,克里译为凯瑞,普京译为蒲亭或普丁,沙龙译为夏隆,肯尼迪译为甘乃迪,莫桑比克译为莫三比克。但这些基本上还能连蒙带猜地猜出来,毕竟发音还是比较相近的。
最麻烦的是一些约定俗成的俚语,开始时实在是听得云里雾里。有段时间媒体老是报导一个女艺人惨遭咸猪手,看了几天都没明白,只好去问台湾人,才知道咸猪手就是性骚扰的意思。身体被摸或被强吻,都可以称为惨遭或横遭咸猪手;向某人伸出咸猪手,意即对此人进行性骚扰。这类用词在台湾媒体上非常常见。例如,称妓女为马杀鸡,嫖客为猪哥,父亲为多桑,大型铲车或推土机为怪手,爽气或爽称阿杀力,死掉称挂掉或挂点,幼稚称幼齿,男性生殖器称LP,水灵、滋润称水当当;劈腿指恋爱的一方不忠实,说一个女孩子劈腿,是说她同时谈着几个男朋友,说一个男孩子劈腿,则是说他同时谈着几个女朋友;尾牙则源于民间风俗,台湾人每逢初一、十五或初二、十六都会祭拜土地公,称为“做牙”,农历十二月十六日是一年当中最后一次做牙,因此称为尾牙,老板通常会在这天准备尾牙宴犒赏员工,感谢员工这一年来辛勤的工作,同时也在这天对不适任员工做一番暗示,将鸡头朝向有意解雇的员工,代表该员工过完年之后即不必再来上班了。这其中有些可能来自于外语或方言,日语的音译尤其常见,因为台湾曾被日本长期占领过,欧巴桑就是典型一例。欧巴桑是日本对中年妇女的称呼,即おばさん,相当于大陆的太太或大嫂、大妈之类。现实使用中,有时是中性的词,如店铺门口贴的招工启事大都会写明是招兼职打工的学生(台湾学生课余打工很普遍),还是招男工或欧巴桑,但大多数情况下略带贬意,和太太、夫人在使用上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多指穿着打扮比较邋遢或言行举止比较粗俗的妇女,有时也指社会下层的劳动妇女。现在台湾的上层妇女常用欧巴桑作为自嘲之词,以表达自己过着一种比较随意或懒散的生活,但让人听起来多少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做作。鸭霸则源于福建方言,原为很厉害,很了不起的意思,但台湾人使用时多含贬意,骂别人鸭霸,是说这个人很霸道、独裁或蛮横,最近电视里宋楚瑜就在不停地骂陈水扁鸭霸。
放生之争
台湾是个天灾地祸比较多的地方,再加上地小人多,社会竞争激烈,生存压力非常大,因此民众大多迷信,以便从神灵那里获得心灵的慰籍,以缓释精神上的紧张情绪。
但生活是现实的,快节奏高风险的生活,使现代的都市人其实很难能够真正静下心来,接受一些心灵的反省与洗涤。因此,宗教中的一些仪式开始走向形式化,这些仪式本来是为了更好地帮助信众达到心灵纯洁、精神平静的目的,但现在则在很大程度上成了帮助人们达到现实物质利益的手段,这其中被严重歪曲的就是放生。
放生是佛教中最重要的修行之一,大智度论云:“诸余罪中,杀业最重,诸功德中,放生第一。”原是为了培养人们的善良之心,与万物相处的和平之心,讲求的是一种随缘施放。比如,看见一条蚯蚓爬到马路上,随时有被太阳晒干或被人和汽车踩死、压死的可能,这时你只要弯一下腰,把它拣起来放回路边的泥地;看到受伤的动物帮他包扎医治一下,再放回自然;看到市场里有野生动物,买下来放回自然(因为人类已有许多饲养动物可食,没有必要再去吃野生的动物),这就是救它一命,就是放生了。我想这是佛的原意,以平等的心看待我们身边的生物,并随时伸出援手,救助一些受难或受困的生命。
但现在的台湾民众因了生存的压力而变得急功近利,大多只是借用“放生”这个仪式以达到自己非常世俗的目的。他们会出钱购买大批的动物甚至从外地大批进口,用于大型的放生仪式,为自己求财求健康求平安。但在运输和买卖过程中,大批动物因此死伤,另一些则更惨,被放生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而活活饿死或惨遭捕杀,有些强势物种则趁机在一个完全没有天敌的新环境中“蓬勃发展”,严重危害了当地生态环境的平衡。
许多台湾的有识之士,甚至包括一些宗教界人士,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不再沉默,顶着强大的宗教势力,站出来说话。我在台期间,有幸在电视上看到了好几场这样的辩论会,深深为这些人的社会良心所感动。
回过来想想,其实大陆在这方面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我随便在网上找了一下,就找到了好几个类似事件的报道。例如,深圳网报道银湖旅游中心相思林公园的山顶,曾发现大批被市民买来放生的动物,其中有许多竟是水鸟。这些水鸟在树茂林深的山顶丛林中根本无法觅食和避敌,凄惨的叫声听了让人心酸。一些晨练的市民实在听不下去,与媒体联手上山救助,但因山高林密,没能救出几只,大多已饿死或成了其它动物的口中餐。不知那些放生的人,看到这种结果时,是否能有所感悟,你的这种行为究竟是在积德还是在作孽!
有个寓言故事说,春秋时期的晋国权臣赵简子,喜欢在大年初一这天放生斑鸠,以示自己的仁慈之心。于是许多人都千万百计地捉斑鸠来奉承拍马。只有一个门客冷眼旁观,并及时地点醒了赵简子:“您对生灵有如此的仁慈之心,这是难得的。不知大人您想到过没有:如果全国的老百姓知道大人您要拿斑鸠去放生,从而对斑鸠争先恐后地你追我捕,其结果被打死打伤的斑鸠一定是很多很多啊!您如果真的要放生,想救斑鸠一命,不如下道命令,禁止捕捉。像现在,您奖励老百姓捕捉这许多的斑鸠送给您,您再放生,那么大人您对斑鸠的仁慈确实还不能抵偿您对它们人为造成的灾祸哩!”古人都已明白的道理,今人为什么就硬是不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