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松青

    杭州铜像雕塑少女被人偷走了，三个被窃的铜像价值28万元。杭州的群众个个义愤填膺，都说要将盗窃者严厉惩处。现在案子已经破了，盗窃者也已判刑。我们事后知道铜像被当作废铜只卖了2000多元。小偷确实可恶，再缺钱也不应该为了自己的几顿饭浪费了纳税人几十万的金钱，这种砸锅卖铁的行为是典型的为煮熟自己的一只鸡蛋而焚毁人家的一幢房子。让小偷得到法律制裁是必需的。哪怕再穷也要穷得有骨气，现代社会也给每个人提供了各种改变自己命运的机遇，谁都可以通过奋斗摆脱贫困。

    但作为一名律师，职业天性让我产生了为盗窃者辩护的想法。盗窃者固然可恶，其动机也许让人同情。我们很多人已经脱贫，有些人已经进入小康。物质生活充裕了之后，人们就要追求精神生活，诸如塑铜像一类。但是我们不可忽视的是同样的时空里还存在着这样一些人，他们经常在问自己：我明天的早餐在哪里？对于这样的一类人，他们没有心情欣赏雕塑。对于一个饥肠辘辘的饿汉，他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去从事他的温饱事业。假如我们能象剖析马家爵杀人动机那样剖析铜像事件，你会发现其实这个小偷并不是十恶不赦的，也许他在家是孝子，也许他曾经拾金不昧，也许他很讲义气，也许他老父无钱治病。

    改革开放的成果是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了，还有一部分人仍然生活在贫困当中，带来的显著变化是社会治安变差了，这不是我们的警察变无能了，更不是我们打击罪犯不够从重从快，而是我们太少地研究犯罪原因，太少地预防犯罪。福州一位无钱医治癌症的病人选择到公交车上爆炸自杀；北京一位贫困的青年选择在天安门广场用利器袭击外国游客……可能有人把它和恐怖主义联系起来。不管是不是一种新类型的恐怖主义，用人体炸弹去伤及无辜固然罪无可恕，但其动机却情有可愿。这种现象产生的根源在于贫困。布什在投放炸弹打击恐怖分子的同时也在投放食品。我们在打击犯罪的同时，是否也要考虑济贫？我去年去了澳洲，在很多城市的水边，你可以见到黑天鹅在旁若无人地吃草。要是澳洲有许多吃不饱的民工兄弟，随手就可以将天鹅拎回家宰了吃，那么天鹅还会这么悠闲吗？只有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房住，我们才能和天鹅和平共处，才能保证我们的铜像少女不被残害。我们把太多的资源投入打击犯罪，但很少投入预防犯罪。经济学家已经充分证明贫富差异过大不利于经济繁荣，法律学家证明贫富悬殊导致犯罪增加。相比之下，瞄准公共物品下手比瞄准私人物品下手要好得多；用残害铜像少女的方式来获取金钱比用残害血肉之躯的少女要好得多，为了区区几块钱将人杀害的案例我们不是也听到不少吗？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次道德，所谓“赌有赌品，盗也有道”。

    针对民营企业家屡屡被害的现象，曾经有人提出要为民营企业家的安全打造保险箱。这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措施，俗话说得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们的居民住宅保笼还建得不够多吗？但是盗窃犯罪仍然有增无减。在经济发展的过程中我们不能忽视部分人是通过寻租富起来的；部分人是通过掠夺他人财富富起来的；部分人是发了不义之财。富起来的部分人就神气十足，有时候盛气凌人，他们不断地要求特权，不断地剥夺穷人的话语权，很少去考虑对手的生存状态。

    我认为在没有消灭贫困的社会里，过多地去追求雕像一类的精神享受是不应该的，公共财政应该体现应有的再分配功能，而不是一味地给富人增加特权。真正的文明社会不是弱肉强食，不是靠掠夺他人的财富以增加自己的财富，更不是从肉体上去消灭小偷，也不是把他们都打入监狱，而是以悲天悯人的情怀，爱我们的“敌人”，给他们以生存的希望，给他们生存的机会，和他们共同享受社会财富，缩减贫富差异，只有这样，才能打造真正的安全社会、和谐社会，才能拯救我们的少女。